鲁晋野/文
中国语言之复杂神奇世所共知。同一个死，可以叫亡、老、崩，也可以叫仙逝、牺牲、光荣，还可以说完蛋、上西天、寿终正寝，不一而足。过去官场上有刀笔书吏之称，老吏断案，一句话可置人于死地，也可活人于断头台下。“事出有因，查无实据”，与“查无实据，事出有因”仅仅颠倒一下，但结果却大相径庭：前者能无罪释放，后者就难免要吃官司了。讲屡战屡败还是屡败屡战，后果也会大不一样。武松仇杀西门庆和斗杀西门庆一字之差，使得武松笔下超生。有个小故事说，一个乞丐挂着块“自幼失明、乞讨为生”的牌子沿街乞讨，路人无动于衷，鲜有人问津。一位诗人见了，随手改动了一下：“春天来了，我却看不见她”，马上产生了奇效，赢得了广泛关注和同情。
过去讲究避讳，帝王尊长用过的字，要换个说法，改用委婉含蓄、拐弯抹角的办法表达。如今这种隐讳的另一种说法在社会上越来越流行，形形色色，五花八门，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，让前人也自愧弗如，几可称之谓“世说新语”了。
公款大吃大喝是“工作需要”，是联络感情、增进友谊，不吃白不吃，该喝不喝也不对。公款旅游，欧美拉、新马泰、名山大川，叫“取经”、“考察”。决策失误造成大笔损失，美其名曰“交学费”，“买经验”。假冒伪劣屡禁不止、打假不力，搞地方保护主义是“为官一任，造福一方”。禁止越级上访、采取种种手段拦截上访是为了地方形象、维护社会稳定。出了矿难、重大事故千方百计遮掩，是“为了经济发展”，“保护投资环境”。乱建坟茔、鬼神宫，搞封建迷信叫“弘扬鬼神文化”。推崇大地主、大汉奸是“开发名人资源”。找情人、携“小蜜”是“时尚”、“喜新不厌旧，风流不下流”、“成功的标志”。参加会议，剪个彩就能收到几千上万元的红包，那是“纪念品”、“劳务费”。不是色情服务，是 “按摩”、“健美”、“人体艺术”，“小姐”也成了“性工作者”。收入滑坡是“负增长”，工作毫无建树是“发展平稳”。
水、电、煤、气涨价，是推进全民节约，建设节约型社会。旅游景区门票涨价，是为了生态环境，保护名胜古迹。春运车船票涨价，是调节旅客流量，实现市场调控。大学高收费、医院高消费、住房高房价，是国际惯例，与世界接轨，结果我们就上不起学，看不起病，买不起房了。乱收费乱摊派当然不好，可是我弄个人民XX人民建，人民XX为人民，就名正言顺了。郑州市惠济区政府占地530亩，花费6个亿，外观状似白宫，被称为世界第一区政府，说法也是最终受益的是老百姓。马德、毕玉玺、李嘉廷、丛福奎、韩桂芝等贪污受贿动辄上千万，却只判处死缓，有的落马贪官服刑期间自由出入监号，呼朋唤友，大吃大喝，犹如度假，说法是以人为本。
在有的地方，“说法”更是登峰造极，几乎接近江湖黑话了。打麻将叫“政治学习”，与情妇幽会是过“组织生活”。即使同桌而坐，人家“那个”、“意思”地做完了交易，你还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蒙头转向闹不清怎么一回事。有的甚至连卖官也成了“奖”官。贪污受贿也都有各自的一套说法：“待遇太低，不收点钱没法活”，“社会风气就这样，不收大家都会对你有意见”，“钱是朋友送的，礼尚往来”，“我是公家的人，吃的用的都应该是公家的”，“都是女人惹的祸”，“受贿是为了扶贫、公益事业”，等等。更有意思的是，有位公仆进了那种特种服务的歌厅，被有眼不识泰山的“扫黄”执法人员鲁莽拘留了。为了有个交待过去的“说法”，煞费苦心称之为“去了不该去的地方，但没办不该办的事”。 “说法”到了这个份上，也算到了一定境界了。
在人际交往中，根据人的不同性格、爱好，使用不同的说法，也就是学会讲话的艺术，可以创造融洽的气氛，形成良好的人际关系，有助于事业的成功。比如，对一个女人，你说这个女人不是人，可能会引来一顿暴揍，但你说九天仙女下凡尘，则会秋波频送，成了智慧的象征了。
现在什么都讲“包装”。一个凡人可以包装成名人，劣品可以包装成精品。用动听的语言、华丽的外表把魔鬼打扮成天使，把丑恶说成高尚也成了一种时髦。这所谓的“说法”，其实是被一层“文明”油彩包装起来的腐败现象。换一种说法，合情合理，一切好说，与挂羊头卖狗肉有异曲同工之妙。因其表面上冠冕堂皇，有的还借这家那家之口说出来，具有很大的隐蔽性，更容易带来危害。由于看不清其本质，有人熟视无睹，有人麻木不仁，有人甚至自觉不自觉地推波助澜。
正如魔术玩得再好也是假的，“说法”再巧妙，使用得再得心应手，也遮盖不住事实，在法律尊严面前，在正义之剑下，其伪装迟早会被彻底揭穿。我们也需睁大双眼，不要被其鸡鸣狗盗的小伎俩所迷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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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此贴被cc007于2007-9-14 8:00:26编辑过]
